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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的意思(胶东农村习俗之请年儿)

云基奔 2024-01-15 08:28:33

摘要:谭惠秋文周志强摄在我们山东老家,喝完了腊八粥就开始忙活着过年了。先是扫房子糊顶棚擦家具,再就是拆洗被褥换炕席,还要置备一家老少的新衣新鞋新帽子,工程很是浩大。忙活

谭惠秋 文 周志强 摄

在我们山东老家,喝完了腊八粥就开始忙活着过年了。先是扫房子糊顶棚擦家具,再就是拆洗被褥换炕席,还要置备一家老少的新衣新鞋新帽子,工程很是浩大。忙活完了这些,就开始准备过年的吃食了;蒸大饽饽,炸油货果子(一种掺了熟红薯的面食),炸大丸子小丸子,烀猪头肉,磨拌菜用的花生酱等等等等,内容太多,就不在此一一列举了。

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年前最后一桩必办的事儿;请年儿。

请年儿这个词儿不是胶东人一般不太懂,通俗点说,就是在年根前儿请已逝去的祖先一起回来过年的一套即定的礼数和规矩。

它的具体流程从年三十儿的上午就开始了,届时家家户户都会抬出一张早已刷得干干净净的桌子做为供桌,先把它靠着正房堂屋的北墙放好,再铺上桌布,围好色彩鲜艳通常还缀有闪亮流苏的桌围。

在供桌的上方的墙上,楔两个大钉子,把祖宗牌位恭恭敬敬的挂上。所谓的牌位,就是好大好宽好长的一张厚纸,纸很结实,上下都有卷轴。上边的卷轴担在事先楔好的钉子上,起固定的作用,下边的卷轴自然放下,起垂坠的作用。

祖宗牌位四周画了许多色彩鲜艳的图案,有祥云,有松柏,有华丽的殿堂,有白发的老人,更多的是或嘻戏或读书的挽髻童子。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牌位的第一行是黑粗的大字,赫然写着:“天地君亲师之位”!

( “ 师”在供奉之列,和天、和地、和君王、和祖宗名份齐平,尊师重教,我大山东由来已久的古风啊!)

再往下,字体就小了,祖宗牌位的第一行,是周围十里八乡的同姓人共同祖先的名字。那年春节回家时,我刚上初中,多少懂得了一点祖宗的含义,当我第一次看到了几十代之前据说是从四川移民过来的祖先的名字的那一瞬间,我落泪了,继而跪在蒲团上,五体投地,虔诚的磕了一个头。

老祖先后面的名字呈扇形排列,那是祖先开枝散叶的成果,男性名字齐全,女性只是夫姓后连着父姓,再加一个“氏”字。

供桌上摆着供品,丰俭由人,但一般不少于八样,多是饽饽、鱼肉、水果等吃食。最靠近祖宗牌位的里侧,左右各有一个大掸瓶,供桌前侧有一对高脚烛台和一个香炉,香炉里装满沙,插着未点燃的香,烛台上立着小孩儿手臂粗的红烛,大掸瓶里则插着竹枝、松枝和挂着红果子的不知名的枝条。奇怪的是,那时没有暖棚,但一到了那几天,总会有走村串巷的小贩儿把这些翠生生水灵灵的枝儿叶儿送来,它们让万物萧条的农村的冬季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重头戏来了;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就要开始往下落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点燃了香炉里的香,在袅袅婷婷的香火里,各家的长辈,会把系着长长纸幡儿的竹枝交到家里年龄较小却又认路的儿孙辈的手里,轻声地说“去吧,请老爷爷老奶奶们回来过年……”。

在我心里,请年儿是件神圣的事情,对此早就充满了向往和期待,但按照习俗,这事都是男孩子去,我是女孩儿,不能去。慈祥的奶奶看出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北京人,不用守老家的规矩,想去就一起去吧。”

不知是因为请年儿的时段相同,还是孩子们爱凑热闹的习性使然,担负着请年儿使命的小小子们往往都能前后脚儿在村口聚齐,他们高举着系着纸幡儿的竹枝笑着闹着,浩浩荡荡的向村外老祖先歇息的地方跑去,像是去串亲戚一样寻常。

我的家族逝者的栖息地在防风林带的北侧,由东向西呈扇形排列,每一代人依长幼之序,从北到南埋在同一条直线上,而且大多都有墓碑,这样各家子孙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的那支血脉,依顺序给各位祖先用石头压上纸钱,插上随风飘扬的纸幡,大声地喊一句:“老爷爷老奶奶回家过年啦!”,最后站在末尾一排的墓碑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所有祖先行个大礼,然后才转身往回走,边走还边要时不时的再喊几声,:“老爷爷老奶奶回家过年啦!”,那情景,像是怕自己的祖先忘了回家的路。这些带着稚气的脆生生的呼唤,高一声低一声,远一声近一声,久久地回荡在村路上巷尾里,似是欢悦,没有悲伤。

天完全黑了,各家点亮了供桌上的腊烛,农舍里跳动起了浅浅的温馨的红光。吃过年夜饭的人们,除了头顶上再没有辈份比他高的长者留家守岁之外,其它的男性都开始给本族的长辈们拜年了,他们进得门来,先是大喊一声:“叔叔婶子,给您拜年啦!”,然后冲着祖宗牌位倒头便拜,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之后掸掸膝盖上的草渣渣,转身又去了下一家。

女孩子们也不闲着,穿上新衣裳新鞋,扎上红头绳儿,打上各家自己做的小灯笼,挨家挨户去问长辈们过年好,转了一大圈儿回来后,花衣裳的兜兜里装满了婶子大娘们硬给揣进去的花生瓜子芝麻糖,甜甜的一年开了个好头儿。

我因为和这些族亲们都不熟,就陪着爷爷奶奶在家守岁。这时的堂屋因为突然少了一大家子人的暄闹,显得有些空旷和冷清,祖宗牌位在微弱的烛光中也显出了几分神秘,但我一点也不害怕,望着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姓氏,心里甚至涌起了想贴近他们的冲动,因为我觉得,不管他们生前见没见过我,不管和他们的血缘到了我这一代,已经被稀释得只剩了多少分之多少,他们依然是我一脉相承的亲人。

那一刻,我忽然从心底升起了巨大的自信和骄傲,“有这么多的祖先护佑着我,我还怕啥!”

有请年儿就一定会有送年儿,因为时隔太久,原谅我,后面的事情记不得了,但直到现在,我仍清楚的记得祖宗牌位最上端的那位先祖的名字。传承香火光宗耀祖是男人的事,做为一个嫚儿,祖宗不要求我什么,但我给自己设了个底线;不奢求成大器,只求不因善小而不为,这么多年,我努力了,我也做到了。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总想着回老家能再跟着孩子们去请一回年儿,呼唤我亲亲的爷爷奶奶,呼唤我常常梦到的爸爸妈妈一起回来过个年,但由于各种原因始终未能成行,明年应该可以了吧,我很期待。

此时窗外大雪纷纷,我的思绪亦纷纷,不由自主中,又轻轻的唤了一声:“老爷爷老奶奶们,回家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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